在网络的喧嚣与嘲讽中飘摇的横渠四句

“为天地立心，为生民立命，为往圣继绝学，为万世开太平”——曾经如巍巍丰碑般矗立在中国文化精神高地上的横渠四句，近来在网络上，在种种嘲讽声中飘摇不已：有人讥其“假大空”，有人笑其“不切实际”，更有甚者，将其贬斥为“精神枷锁”或“虚伪口号”。

批判的势头，已经不止是对于几句古语的简单否定，更像是一场弥漫于时代精神气候中的低气压，令那些曾令人仰望的价值认同在喧嚣中被推搡、消解。

仔细分辨嘲讽讥笑，却各有不同。

其一，以戏谑为武器，对崇高话语的消解。他们将横渠四句从高台上拉下，涂抹上网络流行语的颜料，包装成戏谑的段子。譬如，“为天地立心”被解构为“给地球做个心电图”，“为万世开太平”则被调侃成“提前给几万年后的子孙安排KPI”。此种解构，背后暗藏着对宏大话语的警惕与不信任，以诙谐方式稀释了其庄严感。

其二，则是对儒家思想传统本身的现代性质疑。批判者矛头直指其立场——质疑“为生民立命”展现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，“为往圣继绝学”暗含了封闭僵化的文化权威。

其三，是对宏大理想话语的疏离与反弹。在一个价值日益多元、生存压力日益具体化的现实中，“为万世开太平”这样宏阔的理想图景，显得遥远而悬浮，远不如眼前生活的困惑更真切实在。

当一切崇高都被打碎，碎片化之后，崇高有没有必要，是否还拥有重新“建构”的能力？祛除盲目崇拜，提供反思契机是一种觉醒。只怕是另一个唯一姿态，如果嘲弄成为唯一能力，便容易滑向虚无——价值崩塌后的精神荒原，其代价有史可循。

横渠四句，其力量本不在于为每个人规定具体道路，而在于其千年激荡的宏大精神感召——那份超越个体、关切苍生的胸襟与气魄。当网络喧嚣的潮水退去，我们是否还能听见这钟声？是否还能辨识并珍视其中向善力量？心灵深处，总还是要某种高远之物的照耀。